作者:管理员 发表时间:2015-03-19 11:02:48
教师是思想者,他的学生才能独立思考
一位优秀的教师,会像美国电影《死亡诗社》里的基廷老师那样,让自己的学生学会独立思考,成为站立起来的人。
当基廷被学校辞退不得不离开教室时,学生一个接一个地站到了课桌上,大声地喊道:“船长!我的船长!”——影片的这个结尾,从1997年起,我看了大约有五十遍,我之所以反复地体味这个场面,是想到:真正的教师应当追求这样的人生境界。
教师在传授知识培养能力的同时,要为学生打好精神底子。如果仅仅告诉学生“有了分数就有了一切”,那是多么庸俗啊!
要想我们的学生能有独立思考的能力,我们自己不能跪着教书。优秀的教师应当无一例外是思想者。在瞒和骗中长大的人,思维是会有缺陷的,而一旦觉悟,就有可能转向虚无,什么都不信。所以,培养独立思考的一代,是教育最重要的任务。中国需要大批有独立思考精神的教师来做瞒和骗的掘墓人。
教师自己应当先学会读书,善于思考。读书也要站直了读。跪着读,和不读书差别不大。
让学生懂得爱,懂得善良,教师自己必须有爱和善良的情感,必须是人格情感健全的人。
常常听到教师的模范事迹,说他们为了学生的高考成绩,如何把自己没满月的宝宝丢给别人带;如何丢下家中重病卧床的老人;晚上如何把五六岁的孩子一个人关在家中,等等。这些做法,恰恰是缺乏人性的表现。宣传这样的人和事,等同于宣传反人道、反人性。
我曾对学生说:你们爱自己的父母,最好直接表达出来,要能向父母说一声“我爱你”。有位女生回家后对母亲说:“妈妈,我爱你!”母亲不耐烦地说:“去、去、去!数学只考了65分,还说‘爱’我!”
麻烦可能也就在这里:在一些家长眼中,孩子是否懂得爱并不重要,考试分数低了才是不得了的事。在这种家庭氛围中长大的孩子,心理往往会出问题。即使学生能有一个极高的“分数”,但若人格不健全,无论是对社会还是对家庭而言,他也只能是个次品甚至是废品。
1999年5月下旬,就在高三复习准备高考时,班上有位学生毕彦波突发心脏病去世。学校考虑到我是老教师,会做工作,要我去向学生们宣布他的死讯,这在我是多难的一件事啊!全班同学撕心裂肺的哭声让我终生不能忘记。
当时有人主张“淡化处理”“尽量保密”,理由是“不能影响高考”。但是我们认为,这是教会学生直面人生苦难的课堂,如果他们不去送别,就说明他们作为人的情感仍然是有欠缺的。
那天大雨倾盆,全班同学都去为他送行,男女同学都哭红了眼睛,把一朵朵白玫瑰放在他的身边。不可否认,这件事对学生刺激很大。高考结束时,我和班主任周老师看了一下成绩,一些同学可能是低了几分,但是和此前相比,孩子们长大了,懂事了。教育要培养的是有人性的人啊!
教育的环境正来自于教育者的理想。
记得上世纪80年代,南师附中也曾有过一段“好日子”:当年,应试教学还不很盛行,很多学生受家长影响,热爱文学,读书多。讲课联系到一部外国名著,马上会有不少学生说“看过了”;课间,总会有学生和你交流一部小说的情节。
正是在那个年代,我找到了属于自己的教育原点——要按照教育常识办事,教育观念正确了,下面的问题就迎刃而解了。“捍卫常识”,就是要尊重教育教学规律,教育是“慢”的事业,就跟种树种庄稼一样。不要误了农时,在每个季节做应该做的事情,有了阳光,有了水分,怎么可能生长不好呢?
师道衰退,有社会风气的影响,但主要在于教师自身缺乏追求。如果对一种职业是发自内心的热爱,无论遭遇何种艰难,都改变不了人的职业操守。真正的教师,沉潜于教育教学的探索,逐渐进入澄明之境,获得精神的愉悦。他有“热爱”,而不会认为这是苦工式的奉献,不会把从事教育当作忘我的牺牲。
评论家张鸣转述熊丙奇教授说过的一个故事。
上个世纪50年代初,艾森豪威尔担任哥伦比亚大学校长时,曾邀请该校教授拉比(Rabi)作演讲。拉比是1944年的诺贝尔物理学奖获得者。艾森豪威尔在开场白中客气地说:“在众多雇员(Employee)里,你能够获得那么重要的奖项,学校以此为荣。”但是拉比回答说:“尊敬的校长,我是这个学校的教授,你才是学校的雇员。”
艾森豪威尔二战期间任欧洲盟军总司令,统领百万大军,威名远扬。可是在拉比教授看来,这位校长并不是学校的“主人”,而不过是“雇员”,学校的有名,在于有名师,而不在于校长是名人。
校长不是学校的主人,支撑教育教学的教师才是学校的当然主人。
中美学校的体制不尽相同,在我们的教育文化中,所有在学校生活的人,都可以被称作学校的主人。然而,这可能仅仅是名义上的。在中国的学校里,校长与教师谁是“主人”,虽然没有说清,好像又非常清楚。
早在改革开放初期,这个矛盾已经暴露无遗。无论是提级,加工资或是分住房,都是校长书记做决定,几乎在所有的学校,都订出了有利于干部的分配方案,而众多“主人”不能置喙。
我不止一次地听到教师的控诉:当他们对校政提出不同意见时,校长往往只说一句“你不想干可以走”。——这就是说,在办学和治校方面,教师没有话语权,也没有建议权,学校的“主人”只能是校长(或书记)。
而如果想看清学校关系这幢大楼的全貌,我们稍稍朝后退几步,就会发现:实际上,中国的学校也未必是校长说了算,而是更高一级的官员说了算。
在中国的学校,很难容忍有独立意志的教育家,很难容忍有独立人格的教师,因此也就很难培养有独立精神的人。
教师只有认识到自己的教育使命,才会真正地有主人的意识,而如果永远地有“受雇于”的认识,那他就不可能认识自己的使命,最终只能跪着教书了。
同样,虽然时下的校长由教育局任命或委派,校长也并非教育局长的“雇员”,更不应当把自己当作教育局的“派出所”,他必须忠于教育使命,把自己当作学校的一员。
虽然是一个普通的职业,但教师并非人微言轻,教师可以和校长平等交流,对学校的决策发表看法,是教师的基本权利。
在学校里,有那么多教师做梦都想“从事管理工作”,我就不明白:难道当教师就没有尊严吗?”
部分教师丧失职业自尊,既有社会原因,也有个人修养因素。如果教师权益得不到保证,他就有可能忽略社会赋予的职责,把自己等同于一般商业服务,产生简单的“交换”意识,无视师道约束,丧失自尊。
如,官员视察学校,学校组织全校清扫,下达“封口令”,通知教师不要随意走动;企业家赞助学校,学校降分录取老板的子女,并编进最好的教学班,对教师召之即来,呼之即去;学生毕业搞房地产发财,学校以学生姓名设立“奖教金”……这些,在当今教育界习以为常,但点点滴滴,却勾画出了教师的卑微地位。以这种不能直立的精神状态,教师就不可能成为一盏明亮的灯,他在学生面前无法起到精神表率作用。
在这种环境下,教师要有勇气,大胆表现自己的意志。话语权是属于你自己的,不是别人赏给你的。
我有次在外地讲学,当地一位教师对我说,吴老师,你和我们校长认识,你帮我们劝劝他:每星期能让我们休息一天,好不好?我就问,你们自己为什么不说呀?他说我们哪里敢啊!我觉得这是非常耻辱的事情,连休息权都被剥夺了还不反,他的学生如果向他学习,以后只能当奴隶。
我想,作为教师,得有专业追求,别总想着走仕途。
比如,有些年轻教师,厌倦讲台,连教案也不认真写,总是“混课”;可是一旦当上了管理干部,他便经常性地检查教师教案,提出许多过分的要求;他们不上课(也上不好课),却总是对教师指手画脚。当了干部,就可以“藏拙”,外行就能领导内行,目前教育界这种情况很严重。
优秀教师,要注意发展教学智慧。教育是让人变得聪明和有教养,教育者自己要变得聪明一些。建议老师们不要一味苦干,要多动脑筋,做一个智慧型的教师。同时,要有一个好的体格,要多照顾家庭,尽可能地享受天伦之乐——我们那一代教师做得太苦了,让学生看在眼里,害得他们尊敬教师而不肯当教师,真不合算!
——中国教育报记者沈大雷综合自吴非博客文章、中国教育报《王栋生:捍卫常识的思想者》等文,感谢吴非老师提供材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