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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灯人教育:齐亮:如果我们告诉孩子战争是错的

作者:点灯人教育  发表时间:2016-01-15 10:09:07

我靠近爸爸身边:“这里让人觉得好难过。”

他搂着我的肩膀:“我知道。不过,这是很光荣的地方,我觉得你爷爷的名字能刻在墙上,真的很了不起。”

“我也这么觉得。”我说的是真心话。

但是,我更愿意爷爷就在这里,带我去河边,告诉我扣好外套的扣子,因为天气很冷。我更愿意他就在我身边。 

      《爷爷的墙》① 被很多读者理解为一本反战题材的绘本。 

      “(这)是第一本以战争与老兵故事为题材的儿童图画书。从一个孩子的角度,描绘父子俩参访越战纪念碑的经过。以孩子的方式,表达出对战争的思索和否定。”②

      小男孩面对着这面排列着一行行牺牲者姓名的长长的墙,在上面找寻自己爷爷的名字。他不希望爷爷只是墙上的一个名字,而是希望爷爷带自己去玩,在寒风中帮自己扣好纽扣。 

      关于那场战争,书中几乎只字未提,只在最后一页讲了两句:“越战纪念碑是为了纪念参与越战的美国士兵,上面刻着在越战中牺牲和失踪的士兵的名字。这座纪念碑位于华盛顿特区内,是用黑色花岗岩建造的墙,上面刻着五万八千多个名字。”

      “这是一本关于战争的图画书,战争的可怕,正像地震一样,突如其来,我们几乎无能为力。但是,我们应该让下一代认识到战争的残酷,认识到和平的意义,种下这样的种子,我想,最好的途径莫过于和他们分享关于战争的图画书。”(当当网读者评论)

      “作者对战争的残酷狰狞未做一字描述,一笔涂画,可却有一种直指心底的力量,我相信小男孩的心里已种下了反战的种子……”(豆瓣读者评论)

 

      我们怎样看待战争,我们就会怎样和孩子们谈论战争。 

      我们怎样看待这个世界和自己的生活,我们就会给孩子们创作怎样的书,给他们讲怎样的故事。

      把“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放在语文教科书里,是在传递一种对战争的认知。

      把“犯我中华者,虽远必诛。”放在电子游戏里,是在传递一种对战争的认知。 

      把《钢铁是怎样炼成的》、《红岩》、《牛虻》、《三国演义》、《水浒传》放在中学生课外必读书目里,是在传递一种对战争的认知。 

      给孩子讲述《爷爷的墙》,也是在传递一种对战争的认知。 

      不管我们是否愿意承认,这种传递,都是一种教育。每种教育,都可能会直接或者间接的影响孩子对战争的认知。 

      爷爷是为什么而战呢?是为什么牺牲了自己的性命呢?

      带着儿子去看爷爷的爸爸没有讲。也许他不知道该怎么讲,也许他也更希望自己的父亲不是墙上的一个英雄名字,而是能陪在自己身旁。

      这是人之常情。这样的人之常情,曾经被鼓励人民去为国家而战、为了“让世界上的民主更为安全”的宏大叙事所淹没,就像我们小时候曾经因保尔·柯察金、牛虻这些革命者“为解放全人类而奋斗不息”的战斗故事而热血沸腾。

      小时候我很喜欢看战争故事和战争片。英雄们在刀箭或炮火里出生入死,为了国家或正义冲锋陷阵。那是少年时的我所知道的最酷的人生。我看了那么多古今中外的战争故事,看了那么多抗日剧。

      在我长大后,我又看了那么多反战题材的作品。关于真实战争的摄影、纪录片、文学作品。那么多人郑重其事的告诉我战争没有对错和胜负,对于交战双方来说都意味着流血和恐怖。

      后来我到了可以给小朋友讲述战争故事的年纪,我开始思考:我们该怎样给孩子讲述战争?或者,我们自己是否已经明白了何为战争?

      索维尔在《知识分子与社会》③ 一书中用几十页的篇幅梳理了近代以来知识分子对战争的认知(误解)史。这也是整个社会对战争的认知(误解)史:

      一战前的欧洲,因为已经将近百年没有经历过大规模战争,人们普遍轻视战争的危险和恐怖。德国的知识分子们支持政府扩充军备,美国的知识分子们支持政府用战争去“让世界上的民主更为安全”。

      一战后,战争的惨烈改变了人们的心态。和平主义开始成为一种主流文化。法国的老师们教育孩子要厌恶战争,欧洲的知识分子们积极的开展国际性反战运动,牛津的学生们宣称“他们不会为保卫国家而战斗”。民主国家在裁军,在限制战舰的数量和规模,在签订一个又一个“反战”协议,在希特勒积极整军备战的年代里无动于衷,在德国对那些弱国开战的初期一再绥靖。

      当人们鼓吹战争时,人们认为那就是爱国主义,反对就是怯懦。 

      当人们鼓吹和平主义时,人们认为那就是正义,反对就是好斗。 

      在威尔逊总统用战争的方式“让世界上的民主更为安全”的年代,国务卿兰辛在日记中担忧总统的理想主义会“以数千人的生命为代价,到最后却被证明为是个谎言。”

      在法国老师们孜孜不倦地教育学生们“厌恶战争”一二十年后,法国的军队优柔寡断、怠惰无能。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仅仅战斗了6个星期就投降了。在遭受失败的痛苦时刻,全国教师工会的领导人被谴责道:“你们要为失败负部分责任。” 

      欧洲的一些知识分子们看到战场上的真实景象,以为战争是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想到最坏的结果无非是投降,投降后却发现还有比战争更可怕的法西斯奴役,让人无法忍受。

      “历史教科书重写运动”的领导者乔治·拉皮埃尔曾经领导法国教师工会把所有“好斗的”教科书从学校清除出去,把曾经的教科书里抵抗侵略者的英雄故事变成了关于战争双方士兵悲惨景象的“真实记录”。他后来在法国战败后参加地下抵抗运动,被俘后被送到集中营,最终死于那里。 

六 

      市场之外的很多领域(比如政治与教育),往往是不用(也无法)承担直接责任的。 

      政府增兵越南,“为确保自由的存在和自由的胜利”(肯尼迪就职演说.1961),结果却是那么多年轻人战死异国功败垂成。 

      大学生和民众涌上街头,义愤填膺的控诉战争的悲惨与漫长,全然不顾(不知)战争即将取胜。

      民众支持和反对的,常常是同一场战争,选择和放弃的时刻,人们总是那样的坚决和热烈,好像真理就在自己手中。

      我们因为保尔·柯察金和牛虻的故事热泪盈眶,也因为《爷爷的墙》这样的反战故事而泪水涟涟。虽然这两种让我们落泪的故事背后,其实是截然不同的政治理念。 

      如果不去认真的探究事实,流泪也许并没有意义。容易被故事感动落泪的人,也容易被被自己的情绪牵引着误入歧途。

 

      美国军事历史学家维克多·戴维斯·汉森在参观西欧的公墓和战争纪念馆是注意到,美国战争公墓和欧洲的战争纪念馆在提供展览咨询方面存在明显区别:

      美国人墓碑上的铭文告诫参观者:要记住牺牲、勇气和自由。……相比之下,战争的“愚昧”是人们在绝大多数欧洲“二战”纪念馆所能领会到的信息。④ 

      抽象的战争也许是复杂的,但每一场具体的战争本身并不像核物理、基因技术一样深奥到我们普通人没有希望弄清楚的程度。只有我们真正了解和理解了一场场具体的战争,我们才能负责任的向孩子讲述战争,才能郑重地回答他们提出的问题。 

      在这篇文章的最后,讲一个最近看到的故事,我很喜欢,来自丹尼尔·汉南的《自由的基因:我们现代世界的由来》⑤:

      我四岁那年,家里的农场闯进了一伙暴徒。

      我爹很沉着,他要对农场上的伙计们负责。他说,绝不会让一伙城里来的混混的把他从自己的土地上赶走。

      我记得他当时正害着一种热带地区的白人特有的周期性传染病。他穿着睡袍,坐在那儿,用瘦的跟纸片一样的手给左轮手枪上膛。 

注:

①《爷爷的墙》/ 文:[美]伊夫·邦廷 / 图:[美]罗纳德·希姆勒 /刘清彦 译./河北教育出版社2010年出版

②《国外著名儿童童书大师资料:伊夫·邦廷》

③④《知识分子与社会》/[美] 托马斯·索维尔 著/张亚月、梁兴国 译/中信出版社2013年出版

⑤《自由的基因:我们现代世界的由来》/[英]丹尼尔·汉南著/徐爽 译/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15年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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